第159章 凭什么？！！

　　余高才回过神来，就被姬辛的这一句话再度冲击地失魂落魄，大脑一片茫然，一点一点转过头，望着数十里外，地面的巨大变化，说不出话，心中却突然明白了让他们后退的理由。
　　姬辛突然走下去。
　　余高回过神，道：“殿下？”
　　姬辛翻身落在一匹白色的龙马背上，伸出手轻轻安抚因为目睹了方才一幕而陷入绝对恐惧的龙马，深深吸了口气，望着远方，道：“余卿，在这里保护好桐姨，我且去一下。”
　　“去一下？”
　　姬辛没有再回答，他手掌抓紧了缰绳，微微用力抖动了一下。
　　纯白的龙马嘶鸣了一声，遏制住恐惧，迈开马蹄，直朝着清凉山别院的方向冲去。
　　去一下……
　　余高似乎猜到了什么，双眼渐渐瞪大，心跳不受控制，越来越快。
　　……
　　“究竟，发生了什么？！”
　　华子晋的脸色苍白，心跳地飞快，看着眼前那如被直接抹去的猎场山脉，几乎有就此昏厥过去的冲动，不只是他，在这山上所有的人都被震撼，感觉恐惧，这样的一击，直接从地面上抹去了一座山！
　　“是，是法身的全力一击吗？”
　　下棋的文士觉得自己有些晕眩。
　　天武院的胖子摇头，声音干涩，道：
　　“不……”
　　“凝聚法身的一击，确实能够造成这样的破坏，但是法身也有其局限，必须在一定范围内才能发挥这样的实力，你可能看到刚刚那一击是自何处而来？可感觉到了法术的气息？”
　　“看不到啊……这样远的距离，这样恐怖的破坏力。”
　　“这是仙家的手段啊。”他忍不住叹息，声音中满是畏惧。
　　“仙家……”
　　文士下意识屏住呼吸。
　　那已然不是他们的层次可以接触的存在，清凉山上的众多人都是出身不凡的高门子弟，家学渊源，见识广博，都在这个时候从这一招的破坏力层次确认了其威力的等级，一时间都有些震动。
　　正在这个时候，突然在那仙人一击的边缘，传来了一道惊呼声：
　　“这不是法术造成的，那里，那里有一把枪！”
　　“枪？！”
　　“是仙人的法宝？仙人留下了法宝？！”
　　众人的神色都微微愕然，旋即惊呼，施展法术看去，果然见到在那巨大的坑洞中央有一柄古朴长枪，那一击几乎将周围方圆十数里直接气化毁灭，却唯独有一块石头未曾受到丝毫的伤害，极为玄妙。
　　长枪倒插在石头上，微微震颤着，枪身修长，上面有着赤红的光在流转，如同千古不熄的火焰。
　　“怎么会是枪？刚刚那一击，是这一把枪从天外飞来吗？嘶，也就是仙长此刻人在千万里之外，只是一抬手，随意将这枪抛来，就直接抹去了一座山脉？”
　　“好恐怖的手段！”
　　“可是仙长为何出手将兵器仍在清凉山一侧？”
　　有人答道：“我等如何能够知道仙家的心思？若是这样，你不也成了仙家？不过，仙人出手却没有伤人，应该是没有什么惩戒之意，否则那一击打到这清凉山上，你我还有命在？”
　　低语声音嘈杂个不停。
　　当下有人心中微动，驾驭腾云落在了巨大冲击那里，恭恭敬敬道：
　　“天乾黄家黄昊音，拜见这位前辈！”
　　无人回答，于是那黄家子弟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，长枪没有反应，他再度深深拜下，朗声道：
　　“不知前辈在哪处山中隐修？今日来了天乾王都，若是不弃，不如去我黄家落脚？家祖功通造化，见到前辈，定然是欣喜至极。”
　　仍旧没有半点反应。
　　那下棋的文士一怔，旋即心中浮现渴望之色，当也驾驭云气赶来。
　　恭恭敬敬整理了思绪，扶正衣冠，朝着那柄赤红长枪恭敬拜下，叩首九次，并不起身，双手搭在地上，额头轻轻抵在手背上，道：“木家第七代弟子木正阳，拜见仙长！”
　　“愿抛弃尘世所有，断绝情爱，追随仙长左右做一驱车人。”
　　“求仙长不弃！”
　　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。
　　看到了这两人的动作反应，当下其余人这才惊醒一般，纷纷施展神通，或者驾驭祥云，或者操控法宝，齐齐出现在那一柄枪之前，恭敬行礼，或者希望能够邀请这位高深莫测的仙长前往家中，或者大礼拜下，希望能够拜在仙家门下修行。
　　神态言辞都无比诚恳，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。
　　长枪倒插在地上，微微浮动流光，可也没有人敢表现出半分的不耐，有个胆量颇大，自命不凡的世家子弟稍微走得近了些，心中觉得既然是仙长扔下兵器，自然有其打算，恐怕是一试炼，当下打算尝试将这一柄枪拔起。
　　可是还没有靠近，就被枪身之上，骤然浮现出的烈焰逼退。
　　被这一股自发的烈焰反应打得狼狈不堪。
　　但是终究是有所反应，一下子，越来越多的人猜测，这或许当真是仙家设下的考验，否则为何会将这一柄长枪砸下，又为何恰好砸落在了清凉山一侧不远处？
　　当下各自都觉得是自己的仙缘到来，都一个个上前，打算用出全身法门，将这一长枪拔出来，可是无论是开窍境界，养出法相的修为，还是说已经踏足周天无漏的伪境真人，都无法靠近那一柄枪。
　　没能走到七步之内，无不被骤然出现的烈焰和反噬打退，打得气血震荡不止，几乎就要重伤，后退之后，稍微运转法力，都会感觉到经脉一阵阵灼热的刺痛，知难而退，不敢再往前半步。
　　唯独华子晋想到了今日之事可能会招来三殿下的严惩。
　　故而强撑着法力往前，一步步往前，却终究也没能够走到长枪的七步之内，最后一步抬起在半空中，周身法力环绕，几乎汹涌澎湃成为了直接燃烧着的火焰，可是仍旧没能够踏出这最后一步。
　　那一股蓝色法力直接熄灭。
　　华子晋闷哼一声，整个人仿佛一块石头一样被击飞。
　　重重飞出，落在地上，大地崩裂出细密的裂纹，这位九龙山上地位极高的修士面色惨白，张口喷出鲜血，一击之下，已经是面如金纸，众人寂然，看到那长枪周围，七步以外，留下了一个个或深或浅的脚印，都是尝试靠近的人，却未曾有一人走到七步之内，皆被反噬重伤，不由得沉默。
　　天武院的胖子服下一粒丹药，以调养伤势，沉默了一会儿，叹道：
　　“看来没有人有仙缘。”
　　“是啊，这可是仙缘，哪里这么好得到的？”
　　“说起来，也就神霄宫在王城的那位副掌教，有这样的手段吧？”
　　众人议论纷纷。
　　虽然知道和自己无缘，却也不肯离去，都围绕在了长枪的左右，华子晋扶着心口，死死看着那柄长枪，木正阳则仍旧怀抱着心诚则灵的想法，跪在一侧，叩首，不抬头，心里想着哪怕在这里等到三年，十年，都会一直等下去。
　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。
　　总有一日，会有机会见到仙长……
　　正在这个时候，马蹄声音传来，众人回头，看到了姬辛骑着龙马从数十里外奔来，看到这个王都历史上第一个一退再退三退的殿下，微怔了下，心底都浮现出轻蔑之感来。
　　其中一名男子低声道：“真是好运气啊。”
　　“这么胆小，退了好几次，倒是恰好给避开了仙家法宝的冲击。”
　　“要不然岂不是要给掀翻在地，连王室的尊严都丢了。”
　　旁边女子抿嘴，娇声笑道：
　　“既已经退了那三次，他身上还有什么王家尊严吗？”
　　“也不过是个为了侍女就不顾全大局的庸人罢了，不过，作为女子，我还是颇为欣赏他的，往后有机会做个闲散王爷也不错了，应该是个会疼妻子的人，就是担心花心。”
　　男子笑一声，随意道：“王侯将相哪有不好美色的？”
　　“不过他又回来做什么？”
　　女子柔媚看了姬辛一眼，道：
　　“还能是什么？总不可能再上来受辱，怕是见到有仙家法宝降世，打算来试试机会，若是成了，不也就算是翻身了？呵，这位殿下啊，想的可是真美。”
　　一处处都在窃窃私语。
　　他们轻易地用法术遮掩住了自己的声音。
　　他们仍旧恭敬地向赤着双脚的殿下微微行礼，眼底却有嘲弄。
　　就连我们都没有做到，你凭什么？
　　就连我们这样的实力，都无法靠近，你凭什么？
　　你这样缺少谋断，背后没有母族势力和师长支撑的人。
　　就算是殿下，凭什么能够靠近？
　　木正阳根本没有抬头看姬辛一眼，他仍旧恭敬地跪在长枪七步之外，华子晋面如金纸，嘴角沾着鲜血，勉强支撑着站起来，朝着姬辛行礼，姬辛却无视他，从他前面走过。
　　少年赤足走在了这里，一步步向前。
　　众人略有嘲弄，略有期待，甚至于在内心的深处是略有不屑地看着姬辛，期待着这位殿下露出丑态，吸引王城之中其余人的注意，以显得自己的失败不那么狼狈。
　　华子晋亦是看着姬辛，他不是很看重这个十二殿下，但是当看到姬辛一步步靠近长枪的时候，心中不知为何却隐隐生气不安的感觉。
　　他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，下意识默默思索，回忆。
　　姬辛上山时候，发现了桐乐受伤。
　　姬辛踩碎了六千级的白玉台阶和刀意，背着桐乐上了马车。
　　马车停在驿站那边，然后又退后。
　　一退，再退，三退。
　　赤色流光从天而降，未曾波及到姬辛和桐乐……
　　华子晋的瞳孔微微收缩，再度重新回忆时间线，仍旧如此！
　　姬辛退到安全距离之后，长枪坠落。
　　华子晋的心脏霎时间加快加重，如同擂鼓，他看到姬辛走过了那如同天堑的第七步，然后是第六步，第五步，看到姬辛最后停在了那一柄赤色长枪前面，看到众多人都神色凝固，华子晋心中出现了一个猜测，又因为恐惧和慌乱，去疯狂反驳这个猜测。
　　不，绝无可能！
　　不可能，姬辛不可能和这柄枪的主人有关系！
　　不，他不可能有这样的奇遇，他因为之前那件事情天赋受损，被下放到了割鹿城，虽然确实有可能是遇到了某些事情，所以实力提升，有了勇武之名，才被带回王城，但是，不，绝不可能是遇到了仙缘！
　　他之所以后退，不是提前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情！
　　不对，不可能！
　　不可能！
　　不可能会有一位仙人，为他出头……
　　华子晋看到姬辛的手掌握在了长枪的枪柄上。
　　那一柄暴虐的长枪安静下来。
　　在他的背后，赤色的虚幻身影突然浮现，让一个个人面色大变，那仿佛是命魂，却又决然不同，黑色的长发尾稍甚至于隐隐有着赤红，那是永不熄灭，永远燃烧的火焰之海，负手而立。
　　那人的面庞无法看清，但是眉心一朵火焰徐徐绽放。
　　来自于高位格的压制铺天盖地压下来。
　　华子晋身躯颤抖。
　　阳神出窍，还是身外化身？
　　姬辛双手捧着长枪高举。
　　那看起不清面庞的男人轻易将长枪抓起，赤色的火焰安静熄灭，露出了古朴的枪身，暗金色的枪刃微微抬起，有灼烧魂魄的痛楚感觉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浮现，他们下意识地垂下头，下意识身躯颤抖，于是四野一片死寂，唯独这一大一小两人站着。
　　那人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姬辛的头发，温和赞许的声音让他们的心脏不断下沉。
　　“做的不错。”
　　然后长枪微抬。
　　这些所谓贵人低着头，他们在畏惧，却也不甘，在嫉妒，他们不信。
　　凭什么他们都走不到，姬辛却能够靠近七步之内？
　　凭什么姬辛可以抓起这枪？得到仙缘？！
　　凭什么？为什么？！
　　有声音直接回答了这样的问题。
　　长枪低沉的鸣啸中，那平淡的声音在众人心底炸开，是绝对直接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答案，如同洪流奔雷，让他们的心脏疯狂跳动，让他们头皮发麻，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，不知道身在何处，让姬辛鼻子微酸，眼眶微红，下意识低下头——
　　“姬辛，本座教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