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0章 摘星拿月，天地之变

　　妖皇淡漠的声音落下，众人都骇然至极。
　　如此漠然，俯瞰着的视角，仿佛在看待以自践娱人的小丑一样，但是被如此对待的，是过去数千年间一方顶尖大势力之主，是险些创造浮空大洲，让冥界降临九洲的酆都之主，这种巨大的反差感，让无数人都陷入死寂。
　　当代妖皇嘴角颤了颤。
　　手掌紧握，保养的很好的手背上崩出青色的血管。
　　敖洪头皮发麻。
　　九洲所有见到这一幕的，几乎都被妖皇真正意义上摘星拿月的手段所震撼，而众人眼中，强大，恐怖，无法想象，淡漠且暴戾的妖皇自己抓着这星辰，自己也是脑门发痛，心中疯狂骂娘，如不是要震慑其余人，脸上表情早就变了。
　　他现在简直就是骑虎难下。
　　赵离能够抓住这个玩意儿，甚至于控制住，完全是因为全功率法天象地，这种在传统神话原典当中，唯独二郎神和孙悟空才懂的顶尖大神通，虽然消耗法力极为巨大，但是对于实力提升也很恐怖。
　　让远古妖皇能够做到握住星辰。
　　然而，他抓住了。
　　但是很遗憾，他没法子搞定这个东西。
　　大概相当于，把一个挨到地面就要爆炸的东西抓起来，但是他还是要炸。
　　而且很大概率在手上就炸开。
　　赵离维持着脸上的平淡神色，脑海中想法疯狂转动——能够处理这种特殊情况的力量，第一个选择，扔到白色空间里，但是这里面混合着坍缩星和上百道权柄，炸开的效果，赵离不愿去想。
　　第二，直接扔到无尽星海当中。
　　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。
　　但是那有可能造成前所未有的巨大海啸，会导致人族数万年来探索的安全星海航路瞬间失去其价值，进入远古时代末期，各大洲之间彼此封锁，唯独法身以上能够交流的封闭状态。
　　还会让饱含混乱元气的海水淹没陆地，至少，天乾巨塞可能会被直接淹没。
　　此刻躲避在西越平洲边缘的数百万人将会全部死亡。
　　当然，那完美符合了远古妖皇本身，傲慢，唯我，肆意妄为的秉性。
　　但是妖皇已经死去，赵离绝无法接受那种结果。
　　第三个选择。
　　赵离徐徐呼出一口气，妖皇握着那巨大的小世界，缓缓抬眸，望向北侧，无视了在小世界之中挣扎，想要让这世界崩裂炸开的酆都之主，嗓音平淡，道：
　　“东皇道友，某来赴约。”
　　“这是说好的，第一颗星辰。”
　　说完，他用力一捏，让小世界暂时维持住稳定，然后拂袖一扫。
　　将这巨大的星辰，朝着巨型深渊的地方送过去。
　　他的话被其余的强大修士们听到耳中，让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甚至于几乎有这个世界疯了的错觉——说好的第一颗星辰？这种足以改变九洲地势的存在，只是用来交易的货物？而且如此轻描淡写。还只是第一颗？
　　那么，总共约定好的是多少？
　　十颗星辰？
　　还是上百颗？
　　天庭究竟是个什么地方？！
　　又有何人，能够被如此强大的存在称呼为道友？
　　东皇？东皇又是哪位存在？
　　人族，乃至于九洲的历史上，存在这种人物吗？！
　　万神殿当中，密切关注着这一幕的诸多神魔几乎要发疯。
　　他们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所掌握的历史，那些亲身经历的东西是假的。
　　而在赵离的声音落下之后，那星辰飞出数百里，渐渐又要重新开始先前释放巨大引力，撕扯山脉，吸纳海水，然后一只纯粹由金色光芒组成的手掌于众目睽睽之下出现，五指握合，再度轻描淡写地将那星辰握在手中。
　　称得上天灾的星辰异动重新恢复原本模样。
　　不再恐怖，不再疯狂，彻底安定下来。
　　巨大手掌稍微转动着这个星辰，有另一道漠然的声音响起，作出评价，道：
　　“蕴含死生之变，有内外两重不同，堪称上乘。”
　　“有劳道友。”
　　果然，这种跟挑白菜一样的口气，这才是真大佬。
　　赵离稍微呼出一口气，以妖皇之躯平淡回应：
　　“不过是机缘巧合。”
　　东皇太一的视线落在了赵离身上，他认出了自己送出去的这一只金乌之躯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，很显然，这弱小的鸟儿，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，必然是那自称姜尚的道人施了手段，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解释。
　　而在这个时候，一位老者突然不顾巨大的威压，冲上天空，朝着赵离跪拜，泪流满面，却又狂喜，口中高呼道：“臣拜见妖皇陛下，四万年了，足足四万年了，我妖族恭迎陛下归来，恭迎陛下归来！”
　　东皇太一注意到了这渺小的妖族。
　　听到了那狂喜的声音，复又看向赵离此刻的妖皇之躯，带着感慨，带着好奇，道：
　　“道友，倒是好兴致……”
　　居然伪装了这金乌原本的身份。
　　赵离眸子微敛，并不紧张，这是他早在之前就预想过的情况。
　　远古妖皇声名卓著，知道他的存在肯定很多。
　　自己借助妖皇的身份和实力去行事，到时候难免会有些许的消息流传到东皇太一的耳中，虽然以后者的实力，大概率不会在意，但是三人成虎，事情多了以后，东皇太一大概会有些许好奇，自己身为‘先天神’，为何要常常借用其余身份，未免是自降位格。
　　赵离说出了早早准备好的说法，嗓音平淡，道：
　　“不过只是一应身罢了。”
　　“西方教唯我而无器量，不过小道，不入我玄门正统。”
　　“但是其中也有些许有趣味之处，身化三千，游戏人间，见我相，见众生相，以得诸相非相，以证自身本心的手段，和我道轮转历劫，多有相迎。”
　　“倒有一丝可取可观之处。”
　　这句话说来，既表现出了对于妖皇身份的淡漠，又有姜尚身为三清正统对于玄门和西方教的立场，利用了信息差，在东皇太一眼中，这是以这妖皇而为应身，是在得到金乌之躯之后的事情。
　　而其余认得妖皇的人，会下意识觉得，这应身之法，是在四万年前开始的。
　　以妖皇之躯为一应身。
　　变化三千身份。
　　见我相，见众生相，得诸相非相，以证本心。
　　我见众生，而众生见我。
　　这种和此世之道截然相反，又仿佛隐含大道的话被轻描淡写地说出来，对于重力而不重道的当代修行体系，不差于扔了个核弹，震得他们头晕目眩，然后意识到，曾经纵横九洲的妖皇，竟然仿佛只不过是三千化身之一？
　　这种话让那老迈妖族如被重创，僵在当场，不知所措。
　　而东皇太一则仿佛明了，缓声道：“原来如此……”
　　“西方教终归不如玄门，然而他山之石，也可以攻玉。”
　　“道友心胸广大，大善。”
　　妖皇背后渗出的冷汗被太阳真火蒸干，眼眸平淡坦然。
　　东皇太一具现出的元气手掌抓着那小世界，其内部，酆都之主还在疯狂叫嚣，怒吼，东皇太一轻描淡写微微用力，视线透落，于是酆都之主的魂魄直接崩碎，湮灭，一代妄图要唤醒先天神的野心霸主，就此陨落。
　　然后他抬起手掌，让这一小天地稳定，朝着内部压缩。
　　复又抬手，金色的巨大手掌抓着了这个小世界飞到天穹之上，众多修士茫然恐怖，看着那星辰被放在了天穹，在这一瞬间，作为天机术一部分的天象发生了剧烈变化，无数的星辰命格气皆以这一颗新的星辰为核心流转。
　　而这星辰则留在了大日旁边。
　　这个世界的星辰在日落时候，破海而出，而日出时候则沉入星海。
　　而这一颗星辰则被放在了天上。
　　也就是说，大日升起而此星不坠，大日落下此星不陨，和太阴一同，双星并耀于夜。
　　再加上特殊的位置，所有的星辰气息都以此为中心。
　　一行字闪过赵离的脑海中，他低语而出：
　　“紫薇帝星，居其所而众星拱之……”
　　东皇太一听到了这一句话，嗓音淡漠低沉，隐隐赞同。
　　“紫薇，帝星？”
　　“道友所言，深得我心，那么这一颗星，便称之为紫薇。”
　　“为周天星斗之主位。”
　　赵离抬眸看着那新加入了星象气运当中的紫微星，不知道为什么，他瞬间明白了这位先天神，明白了东皇太一心中的想法——
　　若不能让周天星神永恒于天穹之上，镇压天地气运。
　　如何对得起东皇太一之名？
　　赵离嘴角抽了抽。
　　大神，您偶像包袱很重啊知道吗？
　　面容平静，被太阳真火之光遮掩了表情，冲着东皇太一的方向，微微颔首，嗓音淡然，道：
　　“此事已了，那么吾先告辞，他日有时间，再来和道友论道。”
　　视线掠过已经彻底面目全非的大地。
　　掠过了海边那些幸存的人族，看到了贺鸿畅，贺鸿畅双目有血丝，下意识低下头来。
　　掠过九黎，看到了九黎之民，看到了已经长大，面容清丽的尤。
　　尤浅褐色的眸子瞪大，看着这尊妖皇。
　　然后下意识抬起手来，下意识地摆了摆手。
　　赵离微微一怔，几乎下意识以为自己给认了出来，可是旋即意识到，自己现在不是赵离，而是远古妖皇，尤不可能认得出自己，那么，她是本能地和远古存在打个招呼？这么多年不见，这姑娘怎么还是这么天然……
　　赵离心中默默叹了一句。
　　遗憾若是自己懂得天罡地煞之法，倒是可以让西越平洲恢复原本模样。
　　此刻却无能为力，视线收回，拂袖，妖皇之躯化光而去。
　　东皇太一的意志也渐渐消失。
　　天地间一片苍茫。
　　尤挥动了下的手收回来，也有些怔住，她觉得那位强大的妖皇有些熟悉，旁人都畏惧而恐怖，她心里却莫名觉得对方不可能伤害他们，可此刻想想，自己不可能认得妖皇，正心里担忧在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太莽撞了。
　　脑海中传来一声笑声，道：
　　“哟，是个好男人啊，怎么，看上了？”
　　尤被吓了一跳，口中发出一声低呼，然后捂住口，左右看了看，没有引来旁人注意，才松了口气，也不知为何，她下意识觉得，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的脑海里多出来的这一道声音，那女子声音则是满不在乎地道：
　　“看上了有什么，很正常啊，有好男人可不能放过。”
　　“在我们那个时代，都是背后一闷棍放翻了拖到石头后面。”
　　“还敢乱动就再来一棍。”
　　这种和当代常识截然相反的话让尤听得目瞪口呆，呆了下才道：
　　“你，你在说什么啊？！”
　　“你是谁？！”
　　那脑海中的声音仿佛很不屑她的反应，道：
　　“害羞什么？当年人族的人皇，灵族战尊，都被我打晕拖走过。”
　　“就是可惜没能得手。”
　　“啧，差一点本座可就上了太古人皇，啊呀，可惜了，那可是人皇……”
　　尤听得面红耳赤，都有些结巴起来：
　　“你，你在说什么？！”
　　“你究竟是谁？！”
　　那声音无所谓道：
　　“说很正常的事情啊。”
　　“至于我的名号……”
　　声音顿了顿，道：
　　“我的名号，你不知道很正常。”
　　“至于我是谁？”
　　“你难道忘记了方才你做了什么事情吗？若不是我，你方才已经被压死。”
　　尤怔住，回忆起方才所见的画面，回忆起自己一剑斩裂山脉。
　　而在这个时候，她突然发现，方才还在这里的贪狼，突然间消失不见。
　　……
　　九里森林，巨大峡谷旁边。
　　一个约莫五米左右大小的巨大手掌提溜着贪狼的后颈皮，把这巨狼从九黎抓了过来，此刻贪狼人立悬在空中，爪子捂住自己的‘要害’，狼脸懵逼。
　　他看到前面，巨大深渊当中，金色眼瞳睁开。
　　伟大的意志重新复苏。
　　东皇太一的嗓音平和，带着些许沉思。
　　“告诉本座，贪狼……”
　　“西方教，是个什么东西？”
　　而在同时，赵离突然发现。
　　一道恐怖的视线，隔着天地般广阔的距离，仍旧死死地注视着自己……
　　不曾远离，不曾消失。
　　不曾，断绝。